2023全球经济的“忧”与“盼”（2023·年终特稿）

　　2023年11月15日，欧盟委员会发布2023年秋季经济展望报告，下调今明两年欧盟和欧元区经济增长预期。图为当日，人们从比利时布鲁塞尔一家银行网点前经过。 　　新华社记者 赵丁喆摄

　　第十四届夏季达沃斯论坛于2023年6月27日至29日在中国天津举行。来自9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约1500名各界代表汇聚一堂，在交流沟通中促进合作，为全球经济共谋可持续发展之道。图为与会者在交流。 　　新华社记者 李 鑫摄

　　一年一度的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成为越来越多“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展商的机遇和平台。图为2023年11月6日，参观者在第六届进博会国家展马来西亚展台欣赏展出的珠宝首饰。 　　新华社记者 李梦娇摄

　　印度尼西亚普哇加达，一列行驶中的雅万高铁高速动车组列车。 　　新华社记者 徐 钦摄

　　2023年，全球经济怎么样？美欧国家不断升息应对通胀高企，发展中国家面对粮食危机、债务违约风险，南北“科技鸿沟”扩大……

　　但阴霾之中有亮色。2023年，美国经济复苏态势良好，欧洲经济维持低速增长，中国为全球经济增长贡献将达1/3、继续成为全球经济最大增长引擎，全球南方国家表现亮眼……重重挑战之中，全球经济也有令人心生期盼的希望。

　　“在历经磨难之后，世界经济表现出让人意外的韧性。”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这样总结2023年全球经济表现。

　　受访专家：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原所长、研究员  陈凤英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首席研究员  张燕生

　　全球化智库理事长  王辉耀

　　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宋  微

　　问：2023年，全球经济逐渐走出新冠疫情阴霾，复苏成为关键词。然而，西方国家饱受通胀困扰、新兴经济体缓慢复苏、欠发达国家面临债务危机等问题、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面临新的风险……2023年，全球经济形势呈现哪些特点？

　　张燕生：2023年，全球经济整体呈现弱复苏态势，但保持一定韧性。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近日发布的经济展望报告预计，2023年全球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率为2.9%，全球经济增长保持温和态势。在新冠疫情长期影响尚存、地缘政治冲突加剧、国际局势复杂变化、多国面临高通胀的大环境下，全球经济饱经挫折仍保持温和增长，实属不易。

　　陈凤英：2023年，不同经济体的经济复苏程度差异较大。发达经济体面临较大下行风险，但也展现出较强的自我调节能力和风险管理能力。

　　发达经济体中，美国经济增长较为显著。面对通胀高企困境，美联储自2022年3月开始加息周期，已连续11次加息，仍保持较强经济增长势头。根据美国商务部近日公布数据，美国经济2023年三季度环比年化增速达4.9%。尽管当前美国通胀率仍未降至美联储设定的2%目标，但美国经济“软着陆”的预期增强。

　　欧洲方面，作为欧洲经济火车头的德国，受能源价格上涨、劳动力紧缺等因素影响，制造业受到较大冲击，已出现技术性衰退。在当前国际形势中，欧元区经济整体保持相对稳定的低速增长，表现出超预期的经济韧性。

　　王辉耀：2023年，相较发达经济体，新兴市场经济体维持较快经济增长水平。

　　亚洲地区经济增长表现较为亮眼。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最新发布的《亚太地区经济展望报告》，2023年亚太地区有望对世界经济增长作出2/3的贡献。

　　中东地区国家在全球市场中日渐活跃。经济学人智库近日发布的《2024年中东展望》称，海湾合作委员会成员国有望在2024年摆脱全球经济增速放缓的影响。中东地区经济2023年估计增长1.8%，2024年将略低于3%。

　　与此同时，令国际社会担忧的是，欠发达国家受发达国家加息潮、国际资本外流、汇率持续波动等因素影响，国家债务风险上升、财政空间有限、经济复苏乏力。全球经济南北差距进一步拉大。

　　问：2023年，乌克兰危机、巴以冲突等地缘政治冲突持续，粮食安全、能源危机、绿色转型等因素叠加……哪些因素给全球经济增“忧”，哪些因素给全球经济添“盼”？

　　王辉耀：2023年，新冠疫情和地缘政治冲突仍在产生持续且重要的影响，对全球经济复苏态势带来较强负面冲击。

　　一方面，全球资本、贸易、人员往来还在恢复过程中，国家间海关、签证、国际航班等经贸往来相关支持政策仍在调整中，部分国家消费者信心也还处在重建过程中。另一方面，乌克兰危机、巴以冲突等引发的能源、粮食价格上涨以及全球货运受阻等问题，给多国经济带来负面冲击。

　　张燕生：2023年，全球经济复苏乏力，与一个趋势密切相关，即经济议题泛安全化。某些国家搞“脱钩断链”“小院高墙”“友岸外包”“去风险”“降依赖”，一些中小国家被迫面临选边站队的难题。经济全球化面临“碎片化”风险、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正在被割裂……所谓“政治正确”和泛化的“国家安全”考量正在冲击正常市场经济逻辑和国际贸易规则，成为全球经济复苏的重要掣肘因素。

　　陈凤英：2023年，全球金融市场出现波动。在美西方对俄持续制裁、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大背景下，全球金融市场不确定性升高。发达经济体在疫情期间普遍采取的宽松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及2023年以来为应对高通胀困境采取的持续加息等紧缩政策，导致全球资本流向美国等发达经济体。主要发达经济体货币政策调整，改变了金融市场定价机制和资产配置方向。跨境资本异常流动增加，对新兴经济体股市、汇市、债市带来较大外溢影响。新兴经济体和欠发达经济体面临外需减少、资本外流、贸易乏力的困境。

　　宋微：2023年，全球范围内新兴产业发展态势明显，成为推动全球经济发展的新力量，令人欣喜。新能源、人工智能等具有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资源集约等特点的新兴产业为经济发展提供新增长点，推动经济走上创新驱动的增长轨道。与此同时，世界多国加大对新技术的投入以获得先发优势，全球相关资源配置和核心技术竞争态势加剧。尤其令人担忧的是，许多发展中国家缺乏绿色转型、科技创新的资金、技术、人才支持，在新兴产业发展赛道中难以立足，全球“科技鸿沟”正在拉大，南北差距加大。

　　问：2023年，面对重重挑战，不同经济体主要采取了哪些应对之策，取得哪些成效？

　　张燕生：疫情发生后，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经济体采取宽松的货币政策、财政政策，刺激经济，维持了经济的相对稳定，但也造成通胀高企的困境。2023年，为抑制通胀，美国等发达经济体普遍采取加息政策。在持续宽松的财政政策、消费者继续动用超额储蓄、较低失业率基础以及企业较为稳健的财务状况等因素的支持下，美国经济没有陷入衰退泥潭。此外，美国服务业、金融产业、科技产业的强劲发展也是其经济保持增长的重要原因。不过，预计美联储加息对经济的抑制作用将在2024年显现，而且，2024年是美国大选年，加之美国债务负担沉重、国内党争激烈，美国经济2024年将面临更多不确定性。

　　陈凤英：发达经济体理性应对经济问题，是2023年全球经济韧性加强的重要原因。在乌克兰危机冲击下，欧洲多国受到能源危机、高通胀、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重组、欧盟成员国财政政策存在意见分歧等因素影响，经济复苏经历艰难的一年。不过，在欧盟较为稳定、理性的宏观政策调整下，欧元区经济并未陷入衰退，保持相对平稳的低速增长态势。

　　全球南方国家加强地区合作，为2023年的全球经济注入正能量。例如，亚洲地区合作日渐紧密，推动地区经济增长。2023年，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对15个签署国全面生效，全球最大经济规模的自由贸易区进入全面实施新阶段，亚洲地区产业链、供应链的区域布局有力保障了地区经济稳定性。中国经济复苏态势对地区经济稳定发挥“压舱石”作用。东盟在与地区国家深入合作的过程中，呈现较为强劲的发展动力。

　　王辉耀：中东地区受乌克兰危机、巴以冲突等地缘政治冲突影响显著。面对复杂变幻的国际局势，中东地区各国推出经济发展战略、积极推动经济和社会领域改革，在2023年取得较为亮眼的成绩。“欧佩克+”石油生产配额削减、亚洲主要市场需求增长较为强劲以及中东地区国家贸易和投资多元化战略，推动该地区成为全球南方国家中值得关注的发展点。

　　问：2023年是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提出10周年。这一年，中国对全球经济做出怎样贡献？有哪些值得期待的新趋势？

　　陈凤英：中国是全球第一贸易大国、世界第二大货物进口国，对外投资流量和存量持续位居世界前列。中国的投资、贸易活动直接拉动全球经济复苏。2023年前三季度，中国GDP同比增长5.2%，增速在全球主要经济体中保持领先。2023年前11个月，中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37.96万亿元，外贸回稳态势持续巩固，推动全球进出口贸易复苏。IMF日前将2023年中国经济增长预期上调至5.4%，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将2023年中国GDP增速预测值上调至5.2%，认为中国仍将是亚太和全球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这些积极预期是2023年中国经济对世界贡献的重要参照。

　　尤为亮眼的是，2023年，中国出口“新三样”——新能源汽车、锂电池、光伏产品在全球市场的领先地位得到进一步巩固。前三季度，中国新能源汽车、锂电池、光伏产品合计出口7989.9亿元，同比增长41.7%。中国出口新能源相关产品为全球能源转型、绿色发展提供支持。此外，中国在科技领域的快速发展，为发展中国家便利获得可负担的技术产品、开展技术交流和人才培养提供可能，为弥合“科技鸿沟”作出切实行动。

　　王辉耀：2023年是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提出10周年，也是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收获丰硕成果的一年。

　　一方面，经过10年积累和发展，中国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贸易规模已十分可观。2013年至2023年10月，中国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进出口总额累计超过21万亿美元，对共建国家直接投资累计超过2700亿美元。同时，中国与东盟连续3年互为最大贸易伙伴、越南成为中国的全球第四大贸易伙伴……中国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的经济联系不断织密，发展硕果持续共享。

　　另一方面，10年间，中国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共同推动建设的公路、铁路、产业园等基础设施逐渐投入使用，这些设施如今已成为相关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撑。例如，2023年，中印尼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旗舰项目——雅万高铁开通，大幅加速沿线人员流动、货物流通。2023年1月至11月，中欧班列累计发送货物174.9万标准箱，货物运量已超2022年总运量。综合重箱率100%、货源地不断扩大、高科技产品增多……中欧班列从“通道经济”向“附加值经济”转变，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对共建国家的经济贡献也从硬件设施建设向激活经济内生动能转变。

　　随着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走深走实，未来中国有望统筹推进基础设施“硬联通”、规则标准“软联通”以及与共建国家人民“心联通”，稳妥开展绿色、数字、创新、健康等新领域合作，培育合作新增长点。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对全球经济的贡献值得持续期待。

　　宋微：2023年，中国采取务实行动推动区域经济一体化。2023年，RCEP对15个签署国全面生效，区域内90%以上货物贸易将逐步实现零关税，进一步推动亚太地区贸易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增强亚太地区经济增长内生动能。中国—东盟自贸区3.0版谈判2023年初启动，有望进一步降低关税和非关税壁垒，助力东盟地区发展。此外，中国积极推进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和《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为稳定和强化亚太地区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贡献正能量，为推动经济全球化朝着正确方向发展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

　　此外，中国采取务实举措搭建开放合作平台。2023年，中国高标准举办服贸会、广交会、进博会、数贸会、链博会等国际展会，加强与全球各国在贸易、投资等领域的沟通合作。第五届外滩金融峰会、香港国际金融领袖投资峰会等金融论坛，为国际金融跨境合作搭建交流平台，多领域合作交流平台成为中国推动凝聚全球经济合作共识的重要抓手。

　　未来5年（2024—2028年），中国货物贸易、服务贸易进出口额有望累计超过32万亿美元、5万亿美元。中国持续释放扩大高水平开放的鲜明信号，为全球经济带来更多暖意。可以期待，中国将继续打造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等国际公共产品，不断扩大与全球南方国家的贸易、投资往来和金融合作，助力全球南方国家突破经济发展瓶颈，推动凝聚更多开放合作共识，为世界经济复苏和全球发展繁荣贡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