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程直击中美元首会晤：两段“小插曲”为何意蕴悠长

　　时隔一年，中美元首再握手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郭金超 梁晓辉 (发自旧金山)

　　发于2023.11.20总第1117期《中国新闻周刊》杂志

　　当旧金山进入APEC时间，全球目光聚焦于圣弗朗西斯科半岛上的这座山城。位于旧金山西南的斐洛里(Filoli)庄园，更成为焦点中的焦点。

　　当地时间11月15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美国旧金山斐洛里庄园同美国总统拜登举行中美元首会晤。这是习近平时隔6年再度到访美国，也是两国元首时隔一年再次面对面会晤。两国元首此次握手，距离2022年11月14日举行的巴厘岛会晤，整整过去一年。

　　在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吴心伯看来，此次两国元首面对面坦诚交流，为中美关系校准航向，有助于推动两国关系止跌企稳，重回健康稳定的发展轨道。

　　重返巴厘岛，抵达旧金山

　　这是一场“重返巴厘岛”的会晤。一年前的11月，习近平和拜登在印度尼西亚巴厘岛举行会晤，达成一系列重要共识，为中美关系指明了方向。但今年以来，中美关系历经曲折，严重偏离两国元首确定的轨道，不仅影响双边各层级交往，亦让世界为之担忧。

　　评论指出，要让稳定和发展中美关系的期待成为现实，需要中美相向而行。行动路线图也很清楚，就是把中美元首巴厘岛会晤共识真正落到实处。中方多次强调，只有重返巴厘岛，才能通往旧金山，“重返巴厘岛是基础、是前提”。

　　经过共同努力，一年后，中美元首实现在斐洛里庄园面对面。巴厘岛会晤，依然成为两国元首开场白不约而同提到的关键词。

　　习近平忆及：“我和总统先生上次会面是在巴厘岛，已经过去一年了。”

　　拜登则说：“我期待在巴厘岛会晤基础上取得新的共识和成果。”

　　这是一场“抵达旧金山”的会晤。旧金山，一座与中国有着不解之缘的城市。它是华人最先抵达美国的地方，也是中美最早建立友城的地方。巧合的是，38年前，习近平首次来到美国，所抵城市也是旧金山。

　　这一次，“抵达旧金山”成为中美交往中又一极富象征意义的符号。15日上午11时15分许，习近平乘车到达斐洛里庄园主楼，拜登已在下车处迎候。随后，习近平走上美方铺就的迎客红毯，两国元首握手寒暄，再移步至主楼入口处，双方站定、再次握手。密集的快门声打破庄园日常的静谧，见证着中美双方相向而行的努力。

　　随后，两国元首以面对面会谈，拉开此次会晤的序章。在持续约2小时10分钟的会谈中，两国元首就事关中美关系的战略性、全局性、方向性问题以及事关世界和平和发展的重大问题坦诚深入地交换了意见。

　　“这次旧金山会晤，中美应该有新的愿景。”，习近平提出，共同努力浇筑中美关系的五根支柱：共同树立正确认知，共同有效管控分歧，共同推进互利合作，共同承担大国责任，共同促进人文交流。

　　习近平还深入阐述了台湾问题上的原则立场，重申台湾问题始终是中美关系中最重要、最敏感的问题。就单边制裁等问题，习近平明确表示，打压中国科技就是遏制中国高质量发展，剥夺中国人民的发展权利。

　　拜登则重申在巴厘岛会晤中作出的五点承诺，即：美国不寻求新冷战，不寻求改变中国体制，不寻求通过强化同盟关系反对中国，不支持“台湾独立”，无意同中国发生冲突。

　　有评论称，“抵达旧金山”不应是终点，而应是中美关系的一个新起点。

　　这也是一次被冀望“超越旧金山”的会晤。“我和总统先生是中美关系的掌舵者，对人民、对世界、对历史都担负着沉甸甸的责任。”面对拜登，习近平再次谈及中美关系之重。

　　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中美关系能否处理好，攸关世界前途命运，是两国必须回答好的世纪之问。这也是两国“抵达旧金山”，但不仅限于旧金山，而需要“超越旧金山”的地方。

　　诚如习近平在去年巴厘岛会晤中所指出的那样，世界正处于一个重大历史转折点，各国既需要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也应该抓住前所未有的机遇。“我们应该从这个高度看待和处理中美关系。”

　　在斐洛里庄园，习近平再次明确指出，中美不打交道是不行的，想改变对方是不切实际的，冲突对抗的后果是谁都不能承受的。“这个地球容得下中美两国。中美各自的成功是彼此的机遇。”

　　在重大历史转折点掌握方向，“超越旧金山”需有深远的历史眼光和高超的政治智慧。而中美元首会晤地旧金山，正给人这样的智慧和启迪。

　　拜登在会谈中尤为提到，旧金山是美中共同参与签署《联合国宪章》的地方。1945年，50国代表曾在此签署《联合国宪章》，奠定了战后国际秩序的基石，也让旧金山在人类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今天，中美作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大国，唯有本着对历史、对人民、对世界负责的态度，处理好中美关系，才能不断增进两国人民福祉，为世界和平发展作出贡献。

　　如习近平所说，中美应该做表率，加强在国际和地区问题上的协调合作，向全球提供更多公共产品。

　　会谈意犹未尽，拜登为习近平举行午宴，两国元首就共同关心的巴以冲突等国际和地区问题交换意见。拜登还邀请习近平一道在斐洛里庄园里散步，并将习近平送到上车处道别。

　　又是一个11月

　　或许是个巧合，过去三年，在风云跌宕的中美关系中，11月都是“关键时刻”。

　　2021年11月，习近平与拜登举行视频会晤，彼时，习近平以历史纵深的战略眼光，对中美关系的世界影响作出判断：

　　“过去50年，国际关系中一个最重要的事件就是中美关系恢复和发展，造福了两国和世界。未来50年，国际关系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中美必须找到正确的相处之道。”

　　2022年11月，中美元首巴厘岛会晤举行，习近平再释中美正确相处之于世界的意义：

　　“中美双方需要本着对历史、对世界、对人民负责的态度，探讨新时期两国正确相处之道，找到两国关系发展的正确方向，推动中美关系重回健康稳定发展轨道，造福两国，惠及世界。”

　　一年过去，又是一个11月，此次斐洛里庄园会晤，习近平依然以讨论两个大国的相处之道作为开场白：

　　“大国竞争不是这个时代的底色，解决不了中美两国和世界面临的问题。这个地球容得下中美两国，我们各自的成功是彼此的机遇。”

　　“中美两国历史文化、社会制度、发展道路不同，这是客观现实。但是，只要双方坚持相互尊重、和平共处、合作共赢，完全可以超越分歧，找到两个大国正确相处之道。”

　　从巴厘岛到旧金山，放在中美半个多世纪交往的时间轴上，一年时间不长，但对当前处于关键十字路口的中美关系来说，一年时间已经不短。

　　过去这一年，中美关系波诡云谲。无人飞艇事件、蔡英文“过境”窜美以及美方损害中方利益的错误言行，背离两国元首共识，打断了中美对话进程。

　　近段时间以来，中美双方落实两国元首巴厘岛会晤共识，正向互动趋势不断增强，政府高层互动增加，启动一系列对话机制，激活地方、民间、人文等多领域交流合作，双边关系出现止跌企稳的势头。

　　“重返巴厘岛、通往旧金山”，在低谷中的中美关系虽障碍重重，行路艰难，但每向前一步都会引来全球期待。

　　此次中美元首会晤之际，美国媒体刊文称，此次会晤将产生全球性影响，特别是近年来，世界遭遇通货膨胀、新冠疫情等多场危机，中美关系的缓和，将使得全球经济受益。

　　“您认识这位年轻人吗？”

　　在这次全球瞩目的中美元首会晤中，两个小场景颇具趣味，意蕴悠长。

　　一个是拜登手机里的老照片。

　　“您认识这个年轻人吗？”

　　庄园宴会厅里，灯光璀璨，装饰典雅。当国家主席习近平走来时，在宴会厅门口迎候的美国总统拜登举起自己手机，指着一张照片笑问道。

　　“认识啊，这是我38年前。”习近平说。

　　拜登在手机上展示的是1985年习近平到访旧金山时的一张照片。38年前，时任河北正定县委书记的习近平首次访问美国，抵达的第一站就是旧金山。

　　而元首会晤当晚，习近平在出席美国友好团体联合欢迎宴会时，也向美国各界朋友提及那张老照片和上午那有趣的一幕，笑着说：“今天上午拜登总统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了(这张照片)，还给我看了”，引来全场一阵会意的笑声。

　　从这张拜登特地在手机中翻找出的老照片里，可体味出习近平曾多次说过的那句话——中美关系希望在人民，基础在民间，未来在青年。

　　会谈、午宴、散步，长达4小时的中美元首会晤，在结束之际，又上演一个意想不到的“小插曲”。

　　这个场景发生在拜登亲自将习近平送到上车处，话别之时。

　　“这车好漂亮啊。”拜登指着习近平身旁的车说。

　　“红旗车，国产的。打开看看。”习近平笑着回应道。

　　拜登随后应习近平邀请，对车内打量一番后表示，跟他自己乘坐的那辆“有些像”……

　　两位元首的座驾，一辆是中国产，一辆是美国产，虽然品牌不同，但依然“有些像”，可以互相欣赏。

　　联想到中美两国，虽然历史文化传统、社会制度、意识形态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各异，双方存在不同看法，但同样可以相互尊重、互相欣赏。

　　习近平曾多次表示，中美共同利益远远大于分歧。

　　看待中美关系，要看大局，不能只盯着两国之间的分歧，正所谓“得其大者可以兼其小”。也正像习近平在旧金山元首会晤中再次指出的，这个地球容得下中美两国，“中美各自的成功是彼此的机遇。”

　　为何选择“庄园会晤”？

　　因为中美元首旧金山会晤，有着百年历史的斐洛里庄园一时间备受关注。

　　拥有百年历史的斐洛里庄园依山傍水，融合了英国乡村花园和加州原生景致特点，其中许多设计元素还受到中式园林风格的影响。庄园占地654英亩(约4000亩)，历史最早可追溯至1917年，是一位名叫威廉·伯恩二世的加州人斥资兴建。

　　这座位于旧金山西南的“英式乡村庄园”，被视作美国黄金年代的最佳典范和美国“最美庄园”之一。庄园的名称取自伯恩先生的座右铭：“为正义而奋斗(Fight)，爱(Love)你的同胞，过上(Live)美好的生活”，蕴含一种美好的希冀。

　　受中美元首会晤超高热度的影响，《中国新闻周刊》记者16日再次来到斐洛里庄园的时候，看到前往庄园“打卡”的观光者络绎不绝。在庄园主楼中美元首握手处，不少游客驻足拍照。而在庄园出口处的官方商店，收银员介绍说，他们的销售额比之前有明显上涨，都是受中美元首会晤效应的带动，现在庄园上下都在为能够成为重大历史事件的发生地而感到自豪。

　　中美两国元首此次在旧金山会晤，为何选在这样一座乡村庄园中举行？

　　分析称，一方面，从外交礼仪安排来看，此次习近平主席赴美，不是国事访问，而是元首会晤。在此情况下，形式灵活的“庄园会晤”或是一种更为合理的安排。

　　另一方面，从眼下中美关系来讲，“庄园会晤”或是一种更为高效、直接的会面，以保证双方实质性的谈话时间，使交谈有可能更加深入直接。

　　正如分析人士所言，庄园外交不仅仅是会谈、餐叙、漫步，更重要的是可以让领导人在轻松的气氛中，就一些共同关心的话题展开更坦率的讨论。

　　两国元首直接、坦率、深入的交流，对于眼下中美关系而言，尤为重要。

　　“庄园会晤”是一种区别于正式访问的会晤形式，既带有官方色彩，也带有一定程度的私人性质，旨在把严肃的政府外交“通盘”寓于“活泼”的公共外交之中。

　　从美国对外交往的传统来看，“庄园外交”是美国总统政治的重要组成部分，美国外交规格的最高形式之一。

　　这种会晤形式氛围比较轻松，有利于领导人构建私人关系；如能进行充分深入的交流，有助于两国建立更稳定的关系。

　　没有在传统意义上的会谈厅，而是在环境优美的乡村庄园里，时下，中美元首在这样一个庄园会晤，无疑是基于当下中美关系所作出的特殊安排。

　　在中美两国长期的交往中，“庄园外交”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在此次斐洛里庄园会晤之前，习近平主席曾应邀与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特朗普举行过“庄园会晤”。

　　近年来，从意识形态到经贸摩擦等，一系列结构性矛盾困扰着中美两国，但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中美关系不是一道应否搞好的选择题，而是一道如何搞好的必答题。

　　2021年11月，习近平在同拜登举行视频会晤时，曾提出新时期中美相处应该坚持三点原则，第一个原则就是“相互尊重”。中美历史文化差异巨大，所谓相互尊重，就是要尊重彼此的差异，接受这个世界的多元性。

　　“庄园会晤”“瀛台夜话”“白宫秋叙”“故宫茶叙”……过去十年，中美元首外交中的这些画面，是中美两国破解这道必答题的历史缩影。

　　正如习近平在此次斐洛里庄园会晤时所指出，50多年来，中美关系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总是在曲折中向前发展。这样两个大国，不打交道是不行的，想改变对方是不切实际的，冲突对抗的后果是谁都不能承受的。

　　《中国新闻周刊》2023年第4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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