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问丨广州海幢寺缘何自清代就吸引海内外目光？

　　 中新社 广州10月19日电 题：广州海幢寺缘何自清代就吸引海内外目光？

　　 中新社 记者 蔡敏婕

　　广州市海幢寺是中国清代第一座对外开放的寺院，多次出现在西方人的游记和当时的外销画中，成为早期西方人士了解中国的窗口。这座寺院为什么会吸引海内外的目光？大英图书馆为什么会特意收藏涉及海幢寺的组画？没有来过中国的安徒生为何提及这座东方古刹？

　　广州市佛教协会副会长、广州市海幢寺住持释光秀，广州市海幢寺堂主释光泽近日接受 中新社 “东西问”专访，对此作出解读，并就如何挖掘海幢寺历史文化资源，助力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进行探讨。

　　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

　　 中新社 记者：清代广州“十三行”贸易时期，广州市海幢寺为什么能成为当地为数不多对外国人开放的景点？

　　释光泽：古人有“官不修衙”(意为官员不会积极维修衙门)的说法，因此当时的官衙不太适合作为重大活动场所。古代的大型寺庙则具有多种功能，既是教育文化中心，也是经济中心、礼仪场所。

　　建于明末的海幢寺历史悠久。明朝末年，许多士大夫出家成为海幢寺僧人，他们以其特有的身份和学识，赢得了社会的尊敬与信任。根据海幢寺大殿铜钟的铭文记载，当时包括清朝广东平南王尚可喜等在内的达官贵人为海幢寺布施捐款，不仅扩大了海幢寺的规模，也提高了海幢寺在广州城里的地位，使不起眼的南城佛堂，在很短的时间里跻身广州五大寺院之一，社会影响不断扩大。后经历代修建，壮观程度可与南京金陵一带的大“丛林”(指禅宗寺院)相媲美。

　　清朝实行“一口通商”政策，根据清代夷务管理制度，外国商人不能随意离开特定商馆区。由于海幢寺拥有与商馆隔珠江而望的地理之便，且景色优美，因而被划在活动地带以内。

　　作为“接待窗口”，海幢寺招待过很多西方人士，他们留下很多文辞优美且带着异国情调的游记。

　　 中新社 记者：清代“外销画”为什么会兴起？广州市海幢寺与“外销画”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大英博物馆为什么会收藏“海幢寺组画”？久居大洋彼岸的安徒生为什么会提及这座遥远的东方古刹？

　　释光泽：所谓“外销画”是指中国画师用西方的颜料(水彩、水粉、油彩)与毛笔，用中西结合的写实技法(西画透视法、明暗调等与中国传统工笔)，画出的带有中国风情的图画，销售给来华的洋人。清代“外销画”的兴起与当时欧洲的“中国热”有关，这种绘画作品作为旅游纪念品从中国沿海出口到欧洲。

　　海幢寺在乾隆年间是外国人上岸的限定区域，外国人在此休息并参与官方活动，因此成了外国人眼中中国文化的象征。海幢寺能够入画且受到外国人的青睐，一方面因为它代表了中国文化儒释道三教之一的佛教；另一方面是因为寺院里所蕴含的中国传统文化因子，例如中国传统建筑等元素。

　　在“外销画”中，与海幢寺相关的内容以风景画为主，包括寺庙建筑和宗教活动。海幢寺的园林风格，某种意义上体现了历代禅师的审美、情怀和志向。寺园布局，有禅韵、有雅意、有风骨。寺中有园，园即是寺。

　　近年面世的大英图书馆所藏“海幢寺组画”，为世人提供了18世纪晚期海幢寺的图景。这些“外销画”通过商人传到英国，再被捐献给大英图书馆。如今收藏在海幢寺的“外销画”则更为精致，这是由西班牙皇家菲律宾公司首席代表曼努埃尔·德·阿格特客居中国期间定制，画作使用金线金粉等珍贵材料进行描绘。

　　“外销画”向海外展示了广州当时作为一个商业活动中心和宗教修行场所的双重城市风貌，对欧洲上流社会产生了较大影响，甚至影响到了丹麦作家安徒生的创作。从未到过中国的安徒生曾在系列童话《没有画的画册》中，以中国为背景叙述了“第二十七夜”的故事。结合当时“一口通商”的背景，经过专家考证，童话中提到那座寺庙应为海幢寺，反映出海幢寺在当时已具有较高的知名度。

　　 中新社 记者：海幢寺作为中外交流的见证地和汇集地，在海内外具有不凡影响。在中西文明交流中，海幢寺充当了什么角色？

　　释光秀：广东官方曾在海幢寺中接待英国、荷兰等国使团，海幢寺因而成为代表中央行使外交礼仪的正式地点。

　　海幢寺更多承担了展示中国宗教文化、园林文化、建筑文化和诗歌文化的角色，为西方人提供了一个观察东方文化的特殊窗口和视角。这些浓墨重彩的艺文色彩，吸引了海外的研究者，也使得海幢寺的大量寺院建筑、雕塑和文化场景流传海外。

　　如英国伦敦收藏有几十种海幢寺的铜版画。《大英图书馆特藏中国清代外销画精华》一书中，收录了91幅清代广州海幢寺的外销组画，所绘正是羊城名刹海幢寺，也完整记录了清代海幢寺的繁盛境况。

　　这种独特的文化功能使得海幢寺扬名世界，广泛出现在海外文献记载、回忆录及书画作品中。当时，凡是来过广州的外国人，几乎没有不去海幢寺观光游览的。在外国人的眼中，海幢寺就是中国宗教文化的象征。

　　所以即便到现代，在很多西方人心目中，海幢寺一直是研究清代中西方文化交流、经济往来的重点。

　　 中新社 记者：海幢寺体现了岭南佛教的哪些文化特征？

　　释光泽：佛光普照的海幢寺是岭南佛教流派的重要寺院。海幢寺最显著的文化特征是作为中外文化交流的平台，既见证了中国文化通过商旅的传播，也见证了岭南当地对海外文化的接纳。海幢寺的形成则充分体现了岭南佛教文化的包容和对儒家文化的吸收。可以说，海幢寺文化是我国佛教中国化的一个典型代表。

　　海幢寺的园林艺术、盆景艺术和插花艺术其实蕴含着僧人对生活的无限热爱。岭南著名的素仁格盆景艺术流派发源于海幢寺，孤高的枝干、横斜的树影，简洁的风格受到追捧，如今成为园林界的宠儿。素仁格的盆景艺术也与海幢寺相得益彰，成为广州市民的一种生活方式。

　　禅宗文化历来被学者们认为是我国佛教中国化过程中，文化融合最为深入的一派。空灵清新的佛教寺院是远离世俗的地方，也是世俗离不开的地方。

　　如今的海幢寺保留了历史上的好传统，免费对外开放，既是庄严的礼佛之地，也是市民休憩的好去所。

　　 中新社 记者：未来应如何挖掘海幢寺历史文化资源，助力推进“一带一路”建设？

　　释光泽：海幢寺作为历史文化资源丰富的佛教寺院，在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六祖大师的智慧教导我们，尽管人有地域之分，但文化是无界的。通过举办“禅风雅意——岭南寺僧书画暨海幢寺文化展”等文化交流活动，海幢寺展示的书法等艺术作品，承载着佛教文化中的信仰、慈悲与智慧，体现了普世价值观，有助于增进国际间的理解和认同。海幢寺不仅拥有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还通过创新的文创产品，吸引年轻人的关注，也以共赢理念推动世界各国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同和支持。(完)

　　受访者简介：

　　释光秀，现任广州市佛教协会副会长、广州市海幢寺住持。代表作品有《海外文献与广州海幢寺文化研究》《素心禅影——岭南“素仁格”盆景艺术研讨会集粹》《清代广州海幢寺外销画》。

　　释光泽，现任广州市海幢寺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