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公序良俗 “饭圈”为何成了“怪圈”？

　　法治在线丨挑战公序良俗 “饭圈”为何成了“怪圈”？

　　“饭圈”一词，是近年来在社交媒体上流行的一个概念。它指的是一群热衷于支持、追随某个明星或偶像的粉丝所组成的娱乐社群。

　　纵然以爱为名，也不能无底线。近年来，“饭圈”滋生畸形形态，不断挑战道德伦理和法律底线。扭曲的“饭圈”文化还侵入竞技体育等领域。

　　9月6日，北京市网络舆情和举报中心发布北京市互联网举报受理情况：巴黎奥运会期间，该中心受理处置涉体育领域“饭圈”化问题举报，属地平台网站累计清理不良言论30.1万条，处置违规账号4600余个。

　　变了味的追星

　　冲破底线的疯狂

　　近年来，频繁出现一些狂热粉丝过激围堵艺人，对艺人疯狂“怼脸”跟拍等行为，严重影响公共秩序，甚至碰触法律底线。前不久，首都机场公安局披露了一起粉丝疯狂追星引发公共安全的案例，再次引起网友热议。总台记者的独家专访↓↓↓

　　前不久的一天晚上，国内某艺人组合团体在演出结束后返回北京，飞机落地前2小时，首都机场T2航站楼到达区陆续聚集大量粉丝。

　　巡逻民警发现后，立即上报，首都机场公安局西航站区派出所随即启动应急预案，调派警力，前往现场维持秩序。

　　“别挤了 摔倒了” 民警劝阻并无效果

　　首都机场公安局西航站区派出所民警：不要冲撞，然后也不要影响其他旅客。

　　尽管民警提前与现场粉丝反复沟通强调注意秩序等问题，然而凌晨0时30分，载有该组合团体的航班抵达后，刚刚看似井然有序的粉丝人群瞬间激动起来。

　　首都机场公安局西航站区派出所综合指挥室副主任 张磊：粉丝数量比较大，他们往里冲、往外走。在门的限制情况下，很容易撞到玻璃门。如果控制不住力量，很容易就把门撞倒或者撞碎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下是有很大的公共安全隐患。

　　在日常仅有100人左右接机的北京首都国际机场T2航站楼国内到达厅，此次因某艺人团体组合的返京，客流量相较平日竟猛增整整七八倍之多，这对执勤民警和工作人员维持现场秩序与人员安全保障带来了极为严峻的挑战。

　　首都机场公安局西航站区派出所综合指挥室副主任 张磊：大量粉丝往前走，在狂热的情绪引领下，他们很难控制住自己。有几个粉丝摔倒了，后边的人也根本看不到，直接跨过去。要不是安保人员及时把她拉起来，很有可能就酿成极其重大的公共安全事故。

　　民警和工作人员一边劝阻粉丝不要拥挤，一边将粉丝陆续搀扶起来。但现场粉丝情绪激动，已完全不顾自身及他人安全，执意要近距离接触到艺人。

　　通过民警执法记录仪我们可以看到，在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内民警不停地进行劝导、疏解。可大批粉丝不听从民警劝阻，依然向前拥挤。数次有人摔倒，甚至有个别人员为了近距离接触明星，试图冲闯民警预先设置的隔离区。好在现场民警果断处置，未发生严重后果。

　　首都机场公安局西航站区派出所综合指挥室副主任 张磊：当把明星送走之后，把当时情绪比较激动，不听民警劝阻意图冲闯隔离区的人带回了派出所进行处理。经过教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写下了保证书。最终在态度良好的情况下，民警依法作出行政罚款的处理。

　　记者从公安机关了解到，近年来类似的疯狂追星事件在多地机场时有发生。

　　这一幕发生在2023年，某艺人团体乘机来西安市录制节目，在飞机落地前1个小时，机场贵宾厅外已聚集七八百名粉丝。针对此情况，陕西省公安厅机场公安局东区派出所迅速启动应急预案，在贵宾厅外安全区域设置警戒线，划定等候区域，进行安全维序。

　　“小粉丝”不顾家人劝阻 执意从外地赶来

　　当天18时许，该团体乘坐的航班降落后，计划从机场贵宾厅通道离开，部分粉丝得知消息后情绪激动冲闯机场贵宾厅，现场执勤民警对该几名粉丝进行警告。但其中一名粉丝不听民警劝阻，试图强行进入机场贵宾厅。

　　为尽快恢复秩序，民警果断将这名粉丝强制带离现场。在警务室，民警联系上这名未成年粉丝的父母，了解到她这次不顾家人劝阻，执意从湖南专程坐飞机到西安追星，父母也对她的行为无比担忧。经过民警耐心地批评教育，这名粉丝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最终民警对其免于治安处罚。

　　首都机场公安局法制处副科长 蒋宝华：粉丝能不能到机场接送机？我们认为是可以的，相关的行为不为法律所禁止。但是无理性的追星行为往往会对现场秩序造成了影响，甚至可能会引发踩踏等公共安全事件，对公共安全甚至飞行安全造成影响。对旅客的出行也造成了不便，相关行为不应该由旅客买单。对其引发的扰乱公共秩序或者危害公共安全飞行安全的行为、构成违法犯罪的行为，公安机关一直以来坚持严厉打击，通过形成有力的震慑，切实引导粉丝理性文明追星。

　　公序良俗不容挑战

　　“饭圈”为何“过头”？

　　类似上述追星举动并不少见，近年来，部分粉丝为了追星会做出近乎疯狂的举动。可能很多人不能理解，“饭圈”到底是什么样的群体？为什么有的“饭圈”变成了“怪圈”呢？

　　具有组织性 成为“饭圈”最大特点

　　“饭圈”是追星粉丝自发组成的文娱社群，并逐步发展成为有组织、专业化的圈层。根据调查显示，娱乐明星微博活跃粉丝中大多是20到29岁之间的青年，占比约为74%。“饭圈”的最大特点是具有组织性，大多是集体活动。

　　关卡诸多入群严格 “饭圈”内部层级分明

　　近年来，在一些“饭圈”中他们制定了严格的内部等级、行为准则，如果粉丝想晋升更高的等级，获得与偶像相关的签名照、近距离接触等机会，就需要按照要求完成相应的“工作”。

　　记者经过多方联系，采访到了2位曾经身在其中现已退出“饭圈”的知情人，她们向记者讲述了进入“饭圈”所需要的条件。

　　知情人 瑶瑶(化名)：要进入粉丝群，必须关注，而且只能关注这一个明星，你的首页不能有关于其他明星的任何动态，点赞什么的都不可以。加入粉丝群之后，就不能在这个粉丝群里面去提别的明星，首页也不能有关于别的明星的一些好的言论。

　　知情人 小花(化名)：如果真的要进入稍微核心一点的圈子，你要去举报那些一切说偶像不好的内容。比如说要做数据，起码要转发多少条让数据好看；还有比如说代言，你要买多少本。

　　流量造假畸形追星 甚至发表不当言论

　　一些不明就里的粉丝在这样的说法引诱下，刷数据、造流量，甚至在网络上发表不当言论。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新媒体委员会委员谭飞和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教师尹一伊，也关注到了这一问题。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新媒体委员会委员 谭飞：一些粉丝只要是跟自己偶像有关的都是对的，跟偶像形成竞争或者什么关系的都会被打压，被他们拿来骂，甚至侮辱、造谣。特别是竞争关系，甚至合作也不放过。

　　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教师 尹一伊：这些粉丝在网上所想象的社交空间比较复杂，会有各种各样的对手，就很容易爆发摩擦。而且很多时候粉丝社群的团结性，是体现在吵架和互相摩擦冲突过程中的。

　　在这种扭曲、畸形“饭圈”氛围中，知情人告诉记者，一些粉丝使用“不良”“过激”甚至“违法”行为，去攀比谁的做法更“厉害”，谁的手段更“高明”。

　　知情人 瑶瑶(化名)：首先是去网暴竞争对手粉丝，然后造谣，去扒别人的私生活，去举报他们。包括买“水军”，去对别人骂，不停地对别人进行人身攻击，造成别人精神上会受到影响。

　　知情人 小花(化名)：会有直接送花圈的，把博主的照片翻出来。包括一些造黄谣的。我记得有一次特别严重的，就是双方粉丝之间线上大家互相谩骂，其中一个说直接线下见，然后就真的线下见，打架了。

　　“大粉”指哪打哪

　　青少年盲目跟风

　　一些粉丝从对偶像单纯“崇拜”，渐渐演变成参与畸形“饭圈”造星“养成”。在此形态下，参与其中缺乏社会阅历和判断力的青少年也受到影响，这不仅吞噬着他们的精力，更严重危害其身心健康。

　　据知情人小花和瑶瑶讲述，他们曾经参与的“饭圈”群中确实有不少都是未成年人，而一些犯罪分子抓住了当前青少年的追星心理，进而来实施诈骗。江苏省江阴市法院前不久就刚刚审理了一起利用“饭圈”实施的诈骗案。

　　谎称有低价门票 “饭圈大粉”实施诈骗

　　依托“饭圈”文化，凭借“大粉”头衔，谎称能买到低价演唱会门票及周边产品，诱导一些粉丝提前预付款的方式来实施诈骗。

　　王某某只用不到一年时间，便骗取粉丝钱款300余万元。其中，38名被害人中，27名为“00后”。

　　最终，经法院审理认定，被告人王某某的行为确已构成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十五万元。知情人表示，在很多“饭圈”中大粉都拥有较高的权威，粉丝则容易盲目听从。

　　知情人 小花(化名)：因为群主是大粉，所以他在整个粉圈的受信任程度比较高，他说什么很多粉丝会听信。

　　而“饭圈”中的未成年人因为缺乏社会阅历和判断力，进而成为大粉主要的诱导对象。

　　知情人 瑶瑶(化名)：因为他们没有自己辨别是非的能力，大粉说什么他们就会去怎么做。大粉他可能会去删掉那些证据，但是小孩不懂。

　　在畸形“饭圈”中，粉丝们所呈现的状态充满了各种复杂多变的元素，从盲目跟风到非理性执行，甚至被犯罪分子利用。

　　知情人 瑶瑶(化名)：最极端的就是一些大粉去说，这个谁好不容易出了一张专辑，我们为了表示对他的爱是不是要努力地去买？你现在没有钱没关系，是不是可以去借网贷？我觉得这是很恐怖的，教唆未成年人去用自己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支付宝、微信去买明星相关的东西，而且是很大一笔钱。

　　多部门齐抓共管

　　探索构建管理长效机制

　　种种扭曲、畸形的“饭圈”乱象已被各级部门高度关注，近年来，针对“饭圈”乱象，中共中央宣传部、公安部、中央网信办、国家广电总局等部门多次发声，对此行为进行坚决抵制、惩戒和组织引导。

　　2021年8月27日，中央网信办发布进一步加强“饭圈”乱象治理的通知。此次治理涵盖明星、粉丝、平台、经纪公司、节目制作方五个方面，明确硬性规定各方落实责任，包括取消明星艺人榜单、严禁新增或变相上线个人榜单及相关产品功能，严禁呈现互撕信息，及时清理有害信息并从严处置违法违规账号。

　　2021年9月2日，中央宣传部印发通知对“饭圈”乱象整治作出专门部署。从强化综艺节目管理、榜单产品管理、粉丝消费管理等八个方面着手，坚决抵制造星炒星、泛娱乐化等不良倾向和流量至上等畸形价值观，探索构建“饭圈”管理长效机制，引导青少年健康成长。

　　同时专家表示，涤清“饭圈”乱象，不仅需要监管部门重拳出击，也需要经纪公司、平台机构和资本方等各方面奉公守法、承担责任，形成行业、市场多重监管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