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尽头”，一个人上班

　　8月13日的深夜，青海西宁，还在睡梦中的任金利被铃声吵醒。屏幕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他立刻清醒过来：“应该是有人求助”。电话那头的人群发出焦灼的吵闹声，对方告诉他大约有二三十辆车困在孤独星际。原来是位于孤独星际的充电桩出现故障，来往的游客困在原地，无法给车辆补能。

　　孤独星际位于G315国道894公里处茫茫戈壁中，地处柴达木盆地深处，有着火星一般的地貌，是自驾者在戈壁中的“天堂”。去年，蔚来在这里修建了2根充电桩，来往的车辆都依赖它们补能。G315被称为西北最孤独的公路，四周只有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就连距离孤独星际最近的格尔木市也有300公里。青甘旅游线路的爆火，让越来越多的游客涌入西北。旅游旺季里，任金利的手机总在各种时候响起，即便睡觉他也从不设置静音，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求助电话。

　　顾不上和还在熟睡中的妻子与女儿告别，任金利开始了又一次临时“救急”。他换上工服，开上公司配的工程车，车内有各种各样的维修工具，犹如一个“百宝箱”。这是他入职蔚来的第四年，这样的突发情况他经历了无数次。

　　蔚来在辽阔的青海修建了25个充电场站，69个充电桩，有的静静矗立在幽深的森林中，有的则在戈壁滩上“站岗”，还有的处在海拔极高的区域，四周常年覆盖着厚厚的雪，很少见到人的踪迹。整个青海片区的充电桩都由任金利和同事负责，一共三个人。分配任务时，他总让两个小伙子搭伙，自己则一人上路，“我年纪大，对这里更熟悉些”。

　　任金利形容他们的工作状态是——不是在修充电桩，就是在修充电桩的路上。每个月他们需要巡检一次，每三个月还有一次季度检。即便充电桩都位置偏远，但他还是坚持每一根都要检查到位，“不能因为设备的原因，让用户充不了电，耽误用户的行程“。

　　几年来，他已经跑遍青海大大小小的城市。每次出发前，他都习惯多准备一些食物、饮料以及急救用品，在路上碰上用户，他会给对方分享一些小零食。在沙漠和戈壁里开一整天车完全是他的日常，有时累了就睡在车里，四周没有一点人烟。不过好在他开的是电车，车上可以做饭，不至于亏待自己的味蕾。

　　任金利曾和道路服务部门的同事聊天，得知对方经常三四月出发，国庆期间才能回家，期间一直在线路上奔走，维修。“说不辛苦是假的，但我觉得我在为家乡做好事，我很有荣誉感”，他说。

　　任金利1980年出生于青海西宁，在人生的前40年，他对于家乡广袤的荒漠的印象几乎都停留在“落后”“恶劣”“荒无人烟”这些词汇上。大约10多年前，他无意路过G315，一路上的“炮弹坑”让他印象深刻。那时的他完全无法想象十年后，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会有充电桩屹立，会有无数的电车驶入，更没想到这些充电桩是他亲自修建的。

　　这一切都源于蔚来的计划——Power Journeys加电风景线项目，项目的初衷是在基础设施不完善但极具向往感的目的地部署加电网络，满足车主补能需求。为用户打造或经典热门或另辟蹊径的自驾路线，助力用户探索更美的风光。

　　8月20日，蔚来创始人、董事长、CEO李斌在“Power UP2024蔚来加电日”上还发布了加电县县通计划，将分别布局充电县县通和换电县县通。蔚来计划在2025年6月30日前，实现全国充电县县通。蔚来充电桩布局将进一步完善和加密，覆盖全国除台湾地区、香港特别行政区外所有县级行政区，让每一个县的电车都实现充电自由。

　　任金利负责的内容多而杂，勘查、选址、商务洽谈以及促进建设，后期运营维护都需要他完成。孤独星际的工作，可以算得上是他最难啃的项目之一。

　　2022年年底，他在和朋友的闲谈中得知“西台镇”与“东台镇”在投建孤独星际野外露营基地，投资方将会从60多公里处电厂敷设专线用于孤独星际日常使用。他意识到蔚来可以在这里设置充电桩，驱车两天一夜赶到现场。但等他赶到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但也通过打听大致有了一些把握。2023年大年初四，他再度开车2天多赶往现场和孤独星际的负责人洽谈，最终成功谈下。

　　孤独星际的修建过程同样充满艰辛，在修建的一周里，任金利遇上了好几次沙尘暴，他笑称自己和兄弟们都变成了“土行孙”。沙漠的沙子粘性低，含碱量高，就地取材用来充做混凝土浇筑并不可靠。思虑之下，任金利开着车跑去300公里外的格尔木市购买河沙运到孤独星际，“人家都笑话我们往沙漠里运沙子”。

　　现在的任金利无比感谢自己的坚持，“如果这个项目没有谈下来，我会非常遗憾”。孤独星际所处的位置十分关键，“这条线路保持充足的电量供应后，游客们往西走可以抵达新疆，往西南走可以抵达西藏、四川”。

　　今年暑假，任金利的妻子和女儿去四川阿坝游玩，那时的他正忙着在果洛维修充电桩。途中女儿得知两地只相隔几十公里，便吵着要见爸爸，妻子包下一辆车赶到果洛。刚工作完的他正想小憩一下，一抬头看着9岁的女儿拎着零食站在他面前，还对他竖起大拇指，“感觉又幸福又内疚，，工作太忙有时候顾不上家庭“。女儿是任金利的“事业粉”，常常在同学朋友之间“炫耀”爸爸的工作，“我爸爸在做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相比于内陆城市，西部偏远地区的开发难度大得多。任金利经常会遇到各种棘手的问题，但他始终保持乐观，“事情总会在明天迎来转机”。唐古拉山海拔4000多米的沱沱河边有一间民宿，老板是个外地人，每年旅游淡季时，老板就会关门歇业到第二年五月。经过考察和对比，他认为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场地，他想把充电桩修建在对方的院子里。

　　时间上的不凑巧，差点让这个计划夭折。综合多方面的考量因素后，任金利提出在酒店的大门上挂一把密码锁，并写上他和两个同事的电话。如果有用户要充电，就随时打电话给他们获取密码。每接到一个电话，不论在什么时间，在做什么事情，哪怕正在洗澡，他都要立刻查看监控，确认对方开的是电车，“可别给人家民宿老板造成财产损失”。待对方走后，他还要再三请求对方锁好门。

　　在蔚来有很多个任金利这样的员工在一线努力着。目前，Power Journeys已经贯穿了包括丝绸之路、318川藏线、万里长城线，川青滇三条进藏线、独库公路、川西大环线、喀纳斯线、呼伦贝尔草原线、神州北极线等80条知名旅游线路，全长3133公里的丝绸之路，也已配备了65座充换电站。

　　2001年出生的王多是西藏林芝换电站的值守专员，也是蔚来在林芝的唯一员工。换电站位于城郊，他早已习惯冷清和寂寥。冬季的高原将这样的孤独感扩大了许多倍，最初的日子总是难熬。他独自踏出家门，踩在坚硬板结的雪地上，偶尔经过的当地民众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夏季的高原紫外线辐射强，他常常难以忍受，在烈日下头昏眼花。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的皮肤变得红里透紫。

　　孤独中，王多仍坚持维持自己的秩序。每天早上八点半起床后，他会远程和同事们开一个早会，复盘前一天的工作。九点左右，他出发去到换电站，检查设备是否能够正常运行。接着，他会排查充电站的每个角落的安全隐患，“以防有什么易燃易爆物品”。

　　为用户服务是王多最喜欢的工作环节。充一次电四五十分钟，他会抓紧在这个过程中与用户交流，除了科普充电桩的正确使用方法，他也会热心告诉对方最近的路况，甚至还会提供游玩攻略。王多正式上任是在2023年12月1日，正值旅游淡季，四下望去一片白雪皑皑，“一周才会有两三个车主过来充电”。他说，有时会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只剩下自己了。大约从每年的五月份起，人渐渐多了起来，清冷的高原上多出些口音各不相同的人。

　　每天大约有将近20人会来充电，这样的情况一直持到9月份。王多印象中，前来充电的用户大概只有10%的蔚来用户，90%左右都是其他品牌，其中最多的是特斯拉。一位特斯拉用户曾跟他解释：“蔚来可以快充，能选择快充，一般都不选择慢充了”。有一次，一位开着小鹏G6的车主充电时对王多说：“一路上看不到别的充电桩，能用的只有蔚来，你们赢麻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用户都是他唯一能够搭上话的人。但无论多么难捱，他也没有想过放弃这份工作。2023年从大专毕业后，他在山西老家找了许久工作，但都无法让他满意。直到看到蔚来的招聘启事，薪水比之前的工作提供的都要高，他立刻投去简历。同时他没有把握：“我是个学会计的，能要我吗？”蔚来的招聘专员却看中他身上那善良、热情的劲儿，这是基层服务人员必备的。就这样，王多成为林芝唯一的值守专员。

　　陌生的领域让这个年轻人一度手足无措，有时候碰上原理稍微复杂的问题，他就有些迷糊，只能和经验丰富的前辈请教。次数多了，他意识到这样不行，物理知识不够强悍，就去学。现在王多几乎每天都会利用下班时间自学，他笑称“都快变成理科生了”。

　　为了让更多的用户知道充电桩的存在，王多还主动开起了直播。起初直播间只有寥寥几人，但他孜孜不倦地给大家科普充电桩的布局、使用方法，以及下一个充电桩可能建在哪里等等。失落是常有的，但慢慢地，他的直播间来的人越来越多，“印象最多的时候有100多个人”。人们在直播间七嘴八舌，他一个不落地回复，从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王多意识到自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皮肤变得黝黑，变得更爱学习，更重要的是，他变得更加乐于助人。这一点，他是从蔚来在拉萨值守的前辈身上学习到的。一天深夜，充电桩出现故障，他将自己掌握的方法挨个试了一遍，无果。

　　无奈之下，王多只好向远在拉萨的前辈求教，原本以为前辈只会简单指导。没想到对方连夜从拉萨赶来现场，当时的他大感震撼：“不是自己的事情，也会这样上心吗？”那时起他就开始默默将前辈当作自己的榜样，并且立志对每一位用户都抱以同样的热情。

　　孤独也变得有解。除了和家人朋友保持联系，王多还跟同小区的邻居成为了朋友。这是他在大城市不敢想象的，从前在家时，他总觉得出了家门这些就都与自己无关。但当地人热情朴实，有时候到了饭点，闻见邻居家传出来的美食的香味，他甚至会主动敲门讨上一碗。热心的邻居还教会了他许多藏族特色美食，他的厨艺大涨。

　　进入这份工作半年后，任金利同样在这份工作里收获了很多来自当地居民的善意。即便和许多人都只有一面之缘，他仍然尽心竭力地帮助对方。他的微信好友数量翻了好几倍，大多都是被他帮助过的游客或者当地居民。

　　在一次勘测充电桩选址时，任金利感到些许疲惫，便将车辆停在路边。一位路人打量起他的车，好奇怎么这样安静，也没有排气管和刺鼻的气味。他笑着解释说是电车，又补充说自己要在这里安装充电桩。对方一脸信任的表情不，“这么偏的地方谁会给安充电桩？”任金利立刻说：“蔚来就会啊，我们已经安了很多了”。任金利给他介绍起蔚来的计划，并且打开相册给对方展示已经修建过的充电桩，对方看后神色动容，“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们这群住在沙漠里的人”。

　　随后，这位当地人非要拉着任金利去家里吃饭。席间，他拿出手机开始挨个打电话，像在宣告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挂了电话，他告诉任金利，自己和这条线路上的亲戚朋友打好了招呼——如果任金利有麻烦，可以随时找他们帮忙。眼看暮色将至，任金利想要快些赶到下一个落脚点，便准备出发。这位当地人还硬塞给他三斤羊排和一把割肉的小刀。充电桩修建起来之后，这位当地民众也买下一辆蔚来电车。

　　任金利记忆中还有一位特殊的朋友，是在修孤独星际充电桩时碰上的。这位朋友见他们身穿蔚来的工服，以一种质问的语气问他们在做什么。他细细解释之后，对方立刻态度缓和下来，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就冲你们蔚来能修充电桩，我也要买你们的车”。回去后不久，任金利收到了对方提车的消息，那是一辆蔚来的ec6。

　　8月13日的夜晚，任金利和同事是在赶往孤独星际的路上度过的。西北的夜晚寂静辽阔，月亮高高地悬在夜空里，月光静谧照在车玻璃上。车里播放着热闹的音乐，他们不停切换话题提神。车辆经过之后轻微的尘土飘起来，又落下，想在月光下跳舞。渐渐地，遥远的地平线上泛起绚烂的霞光，两个人更换了位置。凉爽的清晨很快结束，温度变得炙热，两人都有些疲惫，好在这时终于赶到。

　　任金利远远望见公路边缘坐着一群五颜六色的人，都蔫蔫的，没什么生气。几十辆车也无力地趴在烈日下，像是陷入了休克。看见有车驶来，人群传出一些骚动，有几个人兴奋地跑上前来，确认任金利是来维修充电桩的人之后，雀跃地飞奔回去向同伴传达好消息：“是蔚来的人！”

　　任金利将食物分享给人群后，立刻投身维修中。经过三个小时一刻不停的抢救，充电桩恢复了运营。修车的过程中，一位家长时不时就凑上前来观看。临近结束的时候，这位家长将小孩手中的烟花悉数拿来。当任金利宣布充电桩可以正常运行，他立即在路边点燃烟花，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看着车辆有序地排起队，又一辆辆开走，奔向下一个目的地。他终于松了口气，回到车里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