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客人留下来（遇见）

　　厨房里，一位老人正忙着揭锅。大铁锅上叠了三层笼屉。锅盖掀开，开了花的馒头热气腾腾。笼屉下的锅帘上，蒸了一盆鸡蛋酱。锅底，还煮了大鹅蛋。

　　领着外地朋友上长白山游玩，途中，我们来到这家农家乐吃饭。

　　手脚麻利的老人看上去格外精神。一名女子在一旁喊道：“妈，快帮我择择豆角，等着下锅呐。”老人赶紧接过一盆豆角，飞快地择了起来。

　　我们的菜还没上桌。趁着这个工夫，我和老人拉起了家常。

　　“您当初为啥相中这个地方？”我好奇地问。

　　她抬头瞅瞅我，嘿嘿一笑，说：“是俺家老伴相中了这地儿。他说，道上山根儿有个泉眼，吃水用水都方便。道下江边有几十棵老柳树，还有些古怪的大石头，有点看头，外人来了能刹住脚。”我这才想起，刚才下车后转了转，这地方确实有点看头。

　　贴着山根儿是几间平房，厨房占了两三间，剩下的是餐厅。外面依山顺势搭了两处凉厅，放了五六张桌子。房后有一个池子，池水澄清，正是从山根儿的泉眼流来。池子里放养着鱼，十分鲜活。

　　农家乐与江边隔一条国道。这一段是去往长白山南坡的直通道，每天车辆往来不断，游人不绝。途中，下车来吃饭的人自然不少。更何况，道下江边的风景也很吸引人。

　　“您家饭馆生意可真好！”看着一家人忙个不停，我感叹。

　　“刚开始那会儿不行。两个儿子当厨师上灶，都没学过厨艺，做出的饭菜没滋没味，别说顾客，自己家人都不愿吃。”老人接过话茬，“我说这怎么行？照这样下去，用不上仨月就得关门。”

　　“那为啥不请厨师呢？”

　　“请不起。就这么个小馆子，挣点钱都给厨师开工资了。”为了节省开支，一家人齐上阵。两个儿子上灶练手艺，儿媳管账、当服务员，两位老人打下手。

　　菜择完了。老人端到儿媳那边，顺手又拎过几头蒜剥起来。

　　“其实，咱就是借了这条国道的光。游客在这儿歇个脚，一是顺便看一眼这儿的景色，二是想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所以咱家的饭菜就得做得地道。”

　　为了用地道的农家饭留住远方的客人，他家的“厨师”没少下功夫琢磨。本地鲜鱼、本地散养鸡、本地鸡蛋、山野菜、小豆腐……一定要用最地道的食材做出最地道的味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客人们终于伸出了大拇指，“厨师”的本事才算是到家了。

　　要想留住客人，食材新鲜也很重要。好些年了，每天天一亮，老人就骑着摩托车，挨家挨户上门去收土鸡、土鸡蛋。夏天，当季蔬菜一开园，附近村民也会给送过来，他们都知道到这儿能卖上好价钱。

　　我们的菜上桌了。正是吃山菜的季节，除了鲜嫩的鱼、油旺旺的本地鸡蛋，还有满桌子的山野清香。朋友边吃边赞：这才是地道的农家饭！

　　临走时，我瞥了一眼停在路旁的车。看牌照，除了吉林本省的，还有辽宁、内蒙古、河北、天津……这还没算上坐飞机来的游客。看来，这勤劳打拼的一家人，是真把远方客人留下来了。

　　《 人民日报 》（ 2024年06月22日 08 版）